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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来居伴奏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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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闪亮的日子 作者:刘猛 军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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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9 19:32:25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第一章 1


  林秋叶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和男人发脾气了,因为结婚20年来,她和男人就没有发过几次脾气,也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她这样的女人,就是到了40岁这样的年纪,也是那种性格,谁让她的祖籍是江南水乡呢?即便在北方长大,她也还是继承了家族女性如水的性格。


  但是今天她发脾气了。


  不仅是发脾气,还摔东西了。


  而她的男人,那个一向脾气暴躁的男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的把茶壶和茶杯的碎片悄悄的扫到一起,清理干净。然后象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还是那么默默的站在了林秋叶的面前。


  男人的那种姿态,和20多年前当林秋叶知道他要离开自己远行是一样的。


  只不过那时候,男人穿的不是这种毛料军装,是的确良的军装,肩膀上也没有亮闪闪的上校肩章,那个时候没有军衔。


  那个时候的男人还不能说是男人,只能说是一个还没有完全长大的男孩。


  那个时候的男人还不能说是男人,只能说是一个让林秋叶又疼又恨的小哥哥。


  可是那个时候的男人也真的就是男人,一声不吭的在林秋叶的窗户下面站了一夜。


  然后林秋叶从梦中醒来,当她拉开窗帘。


  她就看见了这个日后陪着她度过到现在这20多年的男人。


  “秋叶!我走了!”


  那个时候的男人喊。


  “你去哪儿啊?”那个时候的秋叶还是个高中刚刚毕业的小女孩,她的睡眼还没有张开。


  “我当兵了!”


  那个时候的男人——男孩兴奋的脸都涨红了。


  那个时候的秋叶张开嘴,又闭上了,想喊,又不好意思喊。


  是啊,他当兵有什么奇怪的呢?他不是一直就等着当兵吗?他不是一直就穿着他的父亲留下的老军装吗?他不是一直就对自己说,他会把自己的鲜血和生命留在祖国的边疆,害的自己的心跳的厉害还崇拜的不得了吗?


  所以,有什么可以奇怪的呢?


  “我会给你写信的!”


  那个时候的男人喊,然后调头跑了。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的稚气未脱的歌声就在寂静的凌晨6点半的家属院响起。然后就是被吵醒的居民的暴骂:“谁啊?大早上的抽什么风啊?”


  然后那个时候的男人就兔子一样跑的更快了。


  一会儿,就消失在那个时候的秋叶的视野。


  越来越远,真的就看不见了。


  秋叶只能默默的看着,秋叶还能干些什么?


  一直到看不见,一滴眼泪才慢慢滑过那个时候的秋叶的脸颊。


  “死鬼,也不提前说一声。”


  秋叶只能这么埋怨一句,秋叶还能作些什么。


  ……


  “秋叶,我走了。”


  10分钟前,男人再次这么说。


  这一回秋叶没有眼泪了,挥手就把正在擦拭的茶壶摔在地板上,然后又拿起茶杯,狠狠的摔在地板上。


  男人跟那个时候一样,一句话也不多说。


  收拾好地板上的残局,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秋叶看着自己的男人默默的走到了门口,转身对着自己:“秋叶,我走了。”


  秋叶什么也没说,秋叶还能说什么?


  男人从门口的衣架上拿下自己的军帽,戴在自己的头上,抵着头跟个新兵一样沉思许久。


  最后还是走了。


  门,轻轻的关上了。


  男人熟悉的脚步在楼道再次响起,渐渐的远去了。


  秋叶突然想起来,这个死鬼居然忘记了带药。她急忙站起来冲到阳台上,打开窗户。


  但是男人刚刚上车。


  秋叶抬起手却已经失声,和20多年前的秋叶一样。


  那辆迷彩色的三菱吉普已经开走了。


  “这个死鬼,怎么会忘记带药呢?”


  秋叶只能埋怨一句,秋叶不能不埋怨。


  但是,也只能埋怨。


  她还能怎么样呢?


  他是她的男人啊。


  她不了解他吗?


  是啊,她还能说什么呢?


  于是,秋叶默默的回到屋子里面坐下。


  她看见墙上的日历。


  今年,是1990年。

[ Last edited by peacelife30 on 2006-2-9 at 20: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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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9 20:48:29 |只看该作者
第十四节


  何小雨来到陆军学院自然会引起不小的风潮,尤其是方子君还陪着,两个穿着军装的女孩在陆军学院一露面就成了焦点了。刚刚下课列队出来的步兵和炮兵专业的弟兄嗷嗷叫,口号喊的山响,一个觉得自己是老大哥,一个觉得自己是战争之神,在漂亮女兵面前表现一下都是情有可原。通讯专业有女兵,口号就变得比较怪异,多少有点嫉妒的意思,以前习惯了作焦点,现在焦点转移了,哪个女孩也是不乐意的。侦察专业的弟兄们眼神发亮,刘晓飞的脸红了都是看的出来的,口令声中就有点子酸味了。


  何小雨大大方方走到侦察17队的队长跟前,敬礼报告:“首长,我们找刘晓飞!”


  队长看看她,看看刘晓飞:“刘晓飞,出列。”


  刘晓飞崩着脸出列。


  张雷就看方子君,方子君白皙的脸上出现一片红晕,眼神躲到一边去了。何小雨调皮地看看张雷又看看方子君:“还有张雷。”


  队长点头:“张雷,出列。”


  张雷出列,脸上有点笑意,那种笑方子君一看就明白——我知道你是来找我的。她想生气但是又没法子生气,就干脆不看他,看远方,远方是操场,也没什么好看的。


  17队的弟兄们就很嫉妒。队长看着他们的眼神笑笑:“看×××什么看?都是×××毛孩子,毛长全了再说吧!值班员,带队,食堂。刘晓飞,张雷,饭后归队。”


  陆军学院的饭店比较一般化,地方也小。四个人要了个火锅,火锅很热就都脱了军装上衣。酒是断然不敢喝的,饮料对付了。刘晓飞坚决要请客,方子君就没有再坚持。


  吃饭的时候,何小雨还是唧唧喳喳说个不停,刘晓飞就听,听着听着嘿嘿一乐。何小雨就白他:“听懂了没有你就乐?”方子君就笑,但是在目光转换的瞬间看见了张雷,笑意就凝结在脸上。张雷一直在看着她,眼神里面的信息谁都是会看的出来的。


  方子君低下头,其实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来看张雷,还是想回忆某个人。两个弟兄之间的差别不算小,一个是沉稳老练,一个是初生牛犊,看自己的目光也有区别。哥哥是冷竣温柔,弟弟是热情如火。但是在某个瞬间,某个侧面,亲生兄弟毕竟是亲生兄弟,相同的地方总是会让方子君怦然心碎——不是心动,是心碎。


  何小雨是不知道方子君心里想些什么的,她就觉得姐姐对张雷好像是有那么点意思。方子君在军区医院是有名的冰美人,追她的优秀男人很多,有军队的,有地方的,但是她都不为所动,惟独看到张雷她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羞涩。她也很纳闷,一个军校红牌和一个女干部之间真的会产生相互吸引吗?但是看到现在姐姐的神态她已经坚定了这个看法。


  姐姐除了何小雨一家没有别的亲人了,如果有一个自己的爱人不是很好吗?妈妈不是早就着急了,希望姐姐结婚找到归宿吗?女孩的心是最细腻的,何小雨已经算过四年后姐姐和张雷结婚的可能性,答案是肯定的。姐姐虽然是干部,但是她当兵早,提干也早,年龄上其实和张雷相差很小。


  这个想法她在电话里面跟刘晓飞说过,刘晓飞一听就乐了,猛说张雷好话。其实也真的不是编的,张雷无论是在伞兵部队还是在陆军学院,都很优秀,这样的小伙子也是打着灯笼难找的,再说又是自己哥们,作连襟满好的。


  张雷看着方子君若有所思的神色,笑了,从衬衫兜里拿出一个银色闪亮的东西,两个小翅膀,上面还有一个降落伞。方子君一看就楞了,张雷把这个东西交给方子君:“从我得到它那一天开始,它就没有离开过我。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何小雨笑了:“哟!这是什么!真漂亮!”


  张雷淡淡一笑:“我的伞徽,空降兵的骄傲。”


  方子君拿在手里愣愣的,眼泪在打转。大家都很诧异,方子君急忙擦擦眼睛:“迷眼了。”


  刘晓飞捅捅张雷,张雷眨眨眼。何小雨噗哧乐了:“我可告诉你们俩臭小子!这是我姐姐!别闷着劲头使坏啊!”


  吃完饭也该走了。方子君一句话都没有,和张雷也没有告别,只是在临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张雷穿着陆军常服,戴着大檐帽冲着她调皮地笑。


  方子君的眼泪彻底出来了。


  她看见的是一张相似的脸,只不过脸上还有模糊的伪装油彩,穿着迷彩服,钢盔上的迷彩蒙布上插着乱草。


  那个笑容也是不一样的,是冷竣温柔的笑。


  只是两张相似的脸,亲弟兄的脸,真的……太象了。


  方子君捂住自己的嘴,转身跑了。


  何小雨追了上去。


  张雷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已经觉察出来方子君的不对头。刘晓飞傻眼地看着:“哥们,怎么了?你招惹她了?”


  张雷摇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回到宿舍的方子君拿出抽屉里面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伞徽。两个银色的伞徽放在她的左右手,方子君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悲伤,放声哭了出来。


  她的门关上了。何小雨无论在外面怎么敲,方子君都不开门,靠在门上放声地哭。


  这哭声,她已经压抑了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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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9 20:46:58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三节


  解放卡车开进大院的时候,林锐还是以为自己要到军区机关当个机关兵。在他们招兵的时候,招兵干部给他们说的很确切,他们这些新兵都属于“政治条件兵”,是武装部精挑细选上来的政治条件过硬的要到军区直属队的。林锐在家里确实是待不住了,打架闹事不说,连带着把女孩肚子搞大了去打了两次胎,女孩家长知道了不干了,说要告他强奸。老爷子是他们市政府的一个小干部,求爷爷告奶奶让他当兵赶紧走人,而且也给儿子选择了他自己也觉得比较满意的“机关兵”,林锐家长都是政府干部,自然是信得过的政治条件兵。他就是这么来了,穿上军装还是蛮不在乎,在闷罐车上,排长刚刚说完不许抽烟,吊脸他就拿出一颗。


  林锐没觉得这个大院有什么了不起的,从进门开始他就觉得这不过是一个新兵训练基地而已。一直到下车,他才发现出来些许不对劲。这里地方虽然破,但是建筑都是新起来的,而且有些地方还在施工,来来往往的军人们的精神面貌也是和自己见过得不太一样,都是穿着迷彩服面色黝黑,浑身上下透出那么一股精气神,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这批新兵有一百多人,在主楼跟前列队。部队欢迎新战友的仪式那一套是少不了的,问题是林锐发现欢迎新战友的横幅下面有个灯箱——“天上神鹰,陆地猛虎,海中蛟龙”,另外一个灯箱是“铸造一流特种部队,锻造打赢时代精兵”。他的脑子就有点发蒙,看看四周,怎么也不象父亲给自己说过的那种临时性的新兵训练基地的场面。林锐是知道特种部队这个概念的,但是他脑子里面还是转弯不过来——他不知道中国真的有特种部队这是第一,第二就是觉得特种兵不等于政治条件兵吧?自己这种货色怎么可能一不留神进了特种部队了呢?


  等到那个黑脸中年壮汉走到主楼的台阶上面,现场安静下来,他就开始训话了。别的林锐是记不住了,但是最后一句林锐是会记忆一生的——


  黑脸上校严肃地告诉他们:“从今天开始,你们就不再是老百姓,但是还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人!首先你们会是一个合格的军人,接着,我要把你们训练成为一个合格的特种兵!”


  完了!林锐心中最后的一点幻想也没了,脑子发凉。


  接着新兵们被带进了新的兵楼。林锐分到了新兵连二排一班,他的下铺是个来自内蒙古的蒙族小伙子乌云,他就问乌云:“你知道你是要来当特种兵吗?”


  乌云嘿嘿一乐:“知道啊,招兵干部和我们盟武装部的都告诉我了。”


  “他们怎么告诉你的?”


  “招兵干部摆了个桌子,招呼我们到我们这儿来吧!我们是特种兵,伙食费高,吃的好!我就来了。”


  林锐:“你知道特种兵是干什么的吗?”


  “不知道,总之就是和别的兵不一样呗!”乌云收拾着自己的床铺。“操心那个干什么啊?啥时候吃饭啊?”


  “你就知道吃吃吃!”林锐气急败坏,面对乌云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紧接着班长们上来了,都是志愿兵,带着他们去训练。没别的项目,就是5公里适应一下。林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中充满了对招兵干部的怨恨:


  ——我操你们大爷!政治条件兵!骗老子来当特种兵!老子不干了!


  但是怎么不干他还没想好,林锐的头脑没那么简单,能在高三把女生肚子搞大两次的主儿头脑都不会那么简单。他比一般的新兵头脑要复杂得多,就是退出也得找个合适的机会,什么机会他不知道,反正在没有找到机会以前不要轻举妄动,这个他是知道的。


  被骗到特种部队的林锐,一个高三没读完的城市新兵,揣着这样一个念头,跑在1990年深山老林的特种部队大院。


  那年中国陆军狼牙特种大队的所有新兵都是被骗来的,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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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9 20:44:01 |只看该作者
第十二节


  千头万绪不知道从哪儿作起的时候,最好是去冲个凉水澡。


  多少年来何志军就是这么个习惯。


  于是凉水就哗啦啦的一盆接一盆地浇下来,在这个冬季的滴水成冰的日子。冰冷是一种痛楚的体验,但是却会给你一个清醒的头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是古训,但是在此时的何止军身上体现的是生也忧患死也忧患。所谓领导者大多数都是在把自己放在火炉上面烤,一旦你觉得没有什么事情让你闹心的时候,你差不多也就该滚蛋了。


  而何志军不用发现什么问题,到处都是问题。


  很多事情到现在都是不能说的,因为不仅仅是人的问题,还有体制的问题。


  一种体制的改变,不是电影里面小说里面说的那么容易的。


  牵一发而动全身,中国办个什么事情都是这样。犹如一张庞大的蜘蛛网,不,不仅仅是一张,是无数张层层叠叠的蜘蛛网。稍微的一点动静,立即尘埃四起。


  而这张网,又真的是你看不见的。


  而且是说不破,说不得的。


  而你何志军,又何尝不是这样一张网上的一环呢?


  你不是也得利用这张网来做事么?


  1990年,在某军区直属队,你没有一点关系就能够做事?


  至今都是这样。


  不能说,说不破,说不得。


  这种情况,仅仅是在军队吗?当然不是,深入到中国的各行各业,各个部门,各种社会活动当中去。绿色营盘不过是其中的一个,而即便你有天大的抱负,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不能超然与世外——只要你想做点事情,就是这样;除非你真的甘心碌碌无为,那样是绝对可以明哲保身的。


  但是,人到这个世界上走一遭是为了什么呢?


  哗啦啦的凉水闷头浇下,一瞬间但给你冰冷,还有清醒。凉水流过满身的伤痕,那一个个伤疤就是你青春的回忆和勋章——但是,在这样一张网里面,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你还是要耐着性子小心翼翼地再来,甚至是违心地再来,然后以一句话自嘲:


  无论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一切都在缓慢中制约着你,制约着你的抱负,也制约着你的作为;你也想一夜就把这支刚刚成立的大队建设成信号旗,建设成三角洲,但是那是多么漫长的一个过程?从零开始的1990年,一切都是白手起家。


  而今天,则是狼牙特种大队的第一批新兵到来的日子。


  上午10点,第一批新兵蛋子要下了闷罐车,来到这里。


  来到这个深山中的中国陆军特种部队的刚刚组建的基地。


  怎么把这批还是老百姓的小伙子们锤炼成特种兵,其实何志军的心里是没底子的。


  “何大队,他们快到了。”


  出现在门口的小张轻声提醒。


  哗啦啦!


  最后一盆凉水迎头浇下。


  何志军也彻底清醒了。


  “走!”


  他伸手接过毛巾开始擦拭身上冰冷的水。


  镜子里面的自己,还是那么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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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9 20:41:50 |只看该作者
11.


  倾盆大雨淋在即将被黑夜包裹的城市郊区的山脉,谁也说不清还要下多长时间。陆军学院门口站岗的哨兵在雨衣的雨帽下面的眼睛闪烁着年轻的敏锐和无言的沉默,于是你可以看见青春就这样在雨水中淋着,分量越来越重,犹如墨绿色的被淋湿的军用雨衣。


  和往常一样,在下雨的时候,就是侦察指挥专业17队的训练日;雨下的越大,训练就越艰难。侦察指挥专业的教官通常都有个被大家公认的称谓——“非人类”,很多内容就在这三个字里面浓缩了。不用别的什么形容,你就可以体会到那种令人凛然起敬的铁血和冷酷。


  和电影里面一样,侦察指挥专业17队的学员们在大雨中摸爬滚打,年轻的躯体在泥水里面蒸发着热量,在互相的厮打中迸发着嘶哑的“杀!杀!杀!”……血红的眼睛里面的光芒不是射出来的,是炸出来的,是一种灵魂的爆炸,是一种无坚不摧的爆炸。


  “杀!杀!杀!”


  ……


  有多少人在年轻的时候喊过这个口号,有多少人在最珍贵的青春年华无怨无悔的让自己磨炼成战争机器?磨炼成最锐利的战争的利刃?


  杀——杀声震天杀气凛然杀向幻想中的敌人无论他是否存在。


  你可以看见杀气,就在这些平均年龄不到20岁的剃着平头的孩子们的身上。脱去红牌的军校生制服换上陆离斑驳的迷彩服然后在上面半身泥水半身汗水可能还会有红色的血和透明的几滴你不会看见的眼泪,于是他们就长大成人,成为军人,成为陆军侦察兵未来的灵魂。


  那时候还没有谁知道中国陆军成立了特种部队,但是他们知道,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在梦想着成为特战军官,成为最精锐的战士,最钢铁的硬汉。


  于是很多人在未来也会成为中国陆军特种部队的灵魂。


  而在那个时候,这些未来的灵魂还是孩子。


  他们在格斗场上嘶喊着——“杀!”


  这个最简单的汉语音节,包含着的是军队的实质,战争的实质。


  但是军队不就是为了战争存在的么?军校不就是为了军队存在的么?


  杀,就是军队的实质,什么都是掩饰。


  如果非要给这个提升到什么高度的话,就是尚武精神。


  是的,中华民族的尚武精神。


  一代代的青年军校生在磨砺的,就是整个民族都会觉得陌生的尚武精神。一个五千年文明的民族,一个五千年来不断战争不断动乱的民族,其实最缺乏的是一种尚武精神——事物就是这么复杂而矛盾的存在着。


  刘晓飞是不懂这些的,他也不管什么叫尚武精神,他所关心的就是一个字——杀!


  训练当然不是对敌,当然不能杀。


  但是嘎然而止的锁喉并不代表杀气的嘎然而止,杀气是蔓延的不会停止的。于是眼睛会红嗓子会哑脖子上的青筋会暴起,于是年轻的身体里面会感觉到火在烧是一股无名的烈火。


  他的对手是张雷,两个人一直是搭档,而两个人的格斗风格是截然不同的——一个是狂暴如同小兽,一个是凶狠如同毒蛇。军人就没有个性了么?军人的个性就体现在这些别人意识不到的地方,在他们的每个细微的动作中。


  或者说,在他们的灵魂深处。


  这是军校的第一个学期即将期末,无论是军队考上来的基层骨干,还是地方高中进来的老百姓的孩子,你已经看不出什么区别了。


  只有一个个年轻的精悍的未来侦察兵指挥官的坯子,他们的军校时光还有漫长的四年。


  但是和他们未来的军旅生涯相比,这四年也许很短。


  短暂的,也许只会是那么一瞬间。


  人生最珍贵的青春,也就是那么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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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9 20:39:42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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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以看到黄昏,那梦魇一般的红色,留在你的记忆里面的,是昨夜的鏖战……


  何志军的脑子里面闪过这样的一句诗。


  天知道,这是谁写的。


  但是和他现在的心情是一样的。


  老婆转业,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事情。好像绿色的军装应该是他和他的老婆穿一辈子的,虽然前一段闹过自己要转业的事情,但是最终不也是没有成么?归根到底,是老婆对军队,也有着从骨子里面的感情,在能够为这支军队出一分力量的时候,也是应该自己出这份力量的时候,老婆还是支持自己的——这是何志军非常欣慰的事情。


  但是老婆还是脱下了这身军装。


  心中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跟打翻了酱油瓶子一样。


  何志军站在黄昏的山上,齐膝盖的茅草在他的脚下哗啦啦跟着朔风摇摆。身边的参谋长放下望远镜:“爆破训练场就在这儿,那边可以设成基础射击靶场。何大队,你看呢?”


  何志军把思绪拉回来:“可以。”


  没什么不可以的,在地图上也看过,实地堪察也看过,点个头而已。


  耿辉的车开过来了,停在山下。


  何志军看着,没说话。


  耿辉跳下车,穿着常服就往山上跑,动作和神情都跟刚刚当兵在军营里面憋了很长时间出来放风的新兵蛋子一样,边跑边喊:


  “何大队,解决了!”


  何志军脸上笑了一下,又没有表情了。


  耿辉跑到他们跟前,其他的人纷纷敬礼:“政委。”


  耿辉脸都笑烂了,还礼:“都在这儿呢。”


  何志军看着他:“怎么说?”


  “军区常委决定,在经费上优先解决特种大队的训练场地建设和改造。”耿辉笑着说,“首期经费马上就到位,年底前,咱们的基础训练设施就都可以完工了。”


  其余的军官们就兴奋,议论纷纷。


  何志军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何大队,你怎么了?”


  耿辉很意外,这么大的难题解决了,老何怎么一点笑意都没有。


  别人也都沉默下来了。


  何志军把目光转向诺大的群山,黄昏中的群山,滴血的残阳。


  “把场地盖好了,谁来练?”


  很久,他低沉地说。


  于是,都沉默了。


  耿辉就不说话了。


  什么叫难题接踵而至?


  这就是。


  什么叫焦头烂额?


  这就是。


  “年底有23名老兵该复员了,明年又是31名。”参谋长沉吟良久,“不能再拖了,再这样下去,就剩下扛黄牌的了。”


  有将无兵。


  人员选拔方案,批不下来。


  自愿报名,参加选拔……全球差不多都是这样的特种部队选拔体系,但是就是批不下来。哪个单位、哪个部队愿意自己培养出来的尖子被别人挖走?


  于是本来很正常的许多事情,就不能那么正常地进行了。


  而关于特种大队士兵的服役待遇的优惠政策,更是批不下来。


  老兵们的年纪都不小了,尤其是打过仗的老志愿兵,不能提干当然要为自己想退路。有什么理由把这些为了祖国和军队流过血的老兵继续无偿地留在部队呢?


  仅仅凭一句“需要你作贡献”就行了么?


  好像不行,真的不行。


  都是人都能理解这个,谁都要结婚都要成家都要有孩子都要有老人要赡养……


  何志军看着渐渐暗下去的群山,没说话。


  “只有按照上面的意思了,我们自己招兵。”耿辉说,“我们自己培养。”


  “三年,只有三年。”何志军的声音很苦涩。“一年刚刚是个兵模子,二年是个兵胚子,第三年算是半个特种兵了——可是,又要走了;转志愿兵跟登天一样难,比例控制那么严……”


  他好像是在说给别人,又像是在说给自己。


  谁都明白,都是大队的骨干军官,这些在会上说过的不止一次。


  难题,一个接着一个摆在他们这些中国陆军特种部队的第一代创业军官的面前。


  哪一个,也不是他们能力范围以内就可以解决的。


  谁的胸口都堵得慌,谁都不说话。


  只是默默的看着自己的大队长。


  大队长呢?


  看着夜色初现的群山。


  何志军慢慢地走向群山,孤独地走在草丛间。


  谁也没有跟他说话,他需要自己思考的时间。


  他走了很远,突然停下来,转过头对着后面的军官们大笑:


  “妈拉个巴子的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军官们看他心情好了,就笑了。


  “就这么办了,自己招兵。”何志军喊,“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笑声中,其实有苦涩的——科学规律谁不明白?


  但是,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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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秋叶要转业,在军区总院引起的震动真的是蛮大的。年富力强的骨干主治医师,经验丰富,在哪个医院都是舍不得放的,但是真的去意已绝,你又能有什么法子呢?转业报告在医院和军区总部打了个来回,最后还是批准了。惋惜也好,心痛也好,但是林秋叶是真的不想再穿这个军装了,谁还能把她捆上不成?


  完全是为了这个家。


  林秋叶这个级别的部队干部的收入从表面上说,在社会正常收入的范围内其实不能算是低的,但是在当代的社会,还有多少人是靠死工资那么捱日子的?丈夫又是野战军的干部,哪儿还能有什么“灰色”收入?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灰色收入是现在这个社会的一个很重要的资金流动方式,怎么来的不重要,但是很多干部的家庭生活在改善是真的。


  丈夫在野战军,女儿在军校,好像是真的不花什么钱;但是老人呢?她的父母呢?能那么守着那么点子微薄的退休金过么?过去是日子都过的一个样子,也看不出来;现在呢?现在还是都那么过么?林秋叶作为独生女,能不内疚么?


  女儿呢?女儿真的能当一辈子兵么?当妈的能不为女儿的将来考虑吗?


  尤其在这个消费水平越来越高的大城市,真的能跟从前那样过么?


  作为一个医生,林秋叶问心无愧,她救活的病人不能说有一个连,也有两个排了;作为一个军人呢?她也同样问心无愧,抗洪抢险、支援震区等等,她什么时候退缩过?哪一次不是顶在最前面,哪一年不是优秀共产党员?难道两次三等功、一次二等功的军功章,自己没有吃过苦么?


  或者说,这么多年,吃的苦少么?


  对不起军队,还是对不起这个社会?


  自己的青春,自己的花儿一样的青春留在了这个绿色的营盘,无怨无悔;自己嫁给了一个什么都不管就知道带兵打仗带兵训练的铁血军人;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自己的心肝宝贝也走进了那个绿色的营盘——自己难道对不起这个军队么?


  是的,没有任何对不起。


  自己作为一个军人和医生,没有任何不合格的地方。


  现在丈夫在带兵,女儿在军校,一切都安生下来了,短时期内不会发生什么大的变化。林秋叶这么多年也捱过来了,该换个活法儿了。


  一次和华明集团的军地联谊会上,林秋叶见到了当年军区后勤部的干部老刘和他的爱人,现在应该叫刘总和刘太太。还是刘晓飞的父亲和母亲,三个人见面自然都很亲切。女儿和刘晓飞之间的事情,家长没有明确的表态过,但是不是说就都不知道,老刘和他爱人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都没有点破而已。


  在军区大院打的交道不多,但是都认识。一说起来就是儿子和女儿小时候,关系立即就拉近了很多。说起来以后可能还是亲家,虽然老何这个死人不关心这些,但是自己当妈的能不关心吗?女儿要是嫁过去不是也得跟公婆打交道么?


  当妈的,尤其是给一个聪明漂亮的女儿当妈的,操心的事情永远是最多的。


  然后两家的关系自然就近了。


  听说老何又当了特种大队的大队长,还是正团,老刘笑了:“老何这个人啊……”


  笑容很复杂,很微妙。


  林秋叶的心里就真的很不是滋味——老何是自己的骄傲啊。


  然后就说别的。


  最后提到了林秋叶,原来也是正团主治医师了。想想也是奇怪,自己莫名其妙的成了正团了,然后三个人就笑了老半天,说起了军区大院的谁谁谁现在是作战部长了,刚刚来大院的时候见个奔驰就大惊小怪完全是个山里来的土豹子,还有谁谁谁调到北京是总部哪个部门的二级部长主管全军的纪律检查工作什么的。


  扯了一会老人老事儿,就问到林秋叶下一步是什么打算。


  打算?林秋叶觉得很奇怪,什么打算?在部队接着干啊,没什么打算啊?


  老刘和他爱人就笑笑,没说什么。


  后来老刘的爱人就约自己吃饭,也是从部队出去的,当年还不如自己呢,现在自己开着进口车到医院门口接走自己。在四星级酒店吃的饭,一顿多少钱记不住了。但是肯定不便宜。


  说了一会你女儿怎么样,你儿子怎么样,最后老刘的爱人扯到正题:“秋叶啊,这回我是来挖人的。”


  林秋叶听得奇怪,挖人?挖谁啊?


  “你啊。”老刘的爱人就说。


  “我?”林秋叶更奇怪了。


  然后就告诉她,老刘的集团准备办个中外合资的医疗器械进出口公司,现在正在筹备阶段。问林秋叶有没有兴趣作总经理。


  林秋叶一听就惊了,自己还是个作总经理的材料么?


  “不行不行,我干不了那个。”


  她就推脱。


  然后就没说这件事,老刘的爱人让她自己考虑一下,她是专业的医生,各个医院都熟,这些都是优势;又是军人出身,办事肯定也跑不了稳妥可靠。


  林秋叶就真的考虑了。


  考虑的过程不重要,结果很重要。


  就是她给老刘的爱人挂了电话。


  然后就是转业报告递交上去了。


  批下来的时候,她给老何挂了电话,这才敢说。


  没有想到老刘没有发火,只是久久地不说话。


  许久许久,只听见他的喘气声。


  林秋叶的心就开始一点点发紧,自己无论如何是不对的,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要跟老何商量一下——但是自己不商量也是有考虑的,和老何商量?和他商量就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


  “手续办完了?”老何最后问。


  “是。”林秋叶小心地说。其实没办完,但是还得这么说。


  “好吧,我同意。”


  ——你同意不同意还有什么意义呢?


  结果已经是这样了。


  然后那边有人找他,电话就挂了。


  再打就是在开会了。


  林秋叶就守在电话机边上一夜,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老何真的就没有再打来,不知道是真的很忙还是不愿意再跟自己谈这个问题。


  天亮的时候,林秋叶穿上了自己的军装,戴上了自己的军帽。


  今天是去医院办最后一道手续。


  当林秋叶走在街上,清晨的阳光撒在她的身上,撒在她的军装上,撒在她的大檐帽的帽徽上,她的领花上,她的文职干部的肩章上——她哭了。


  一个40多岁的女文职干部,走在街上捂着自己的嘴压抑地哭着。


  她真的哭了,真的希望一辈子不要走到咫尺之遥的军区总院。


  因为她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穿军装。


  最后一次。


  是的,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而这绿色的军装,她穿了20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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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9 20:33:30 |只看该作者
8


  方子君换了一件蓝色的毛衣,白色的牛仔裤从医院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张雷还真的愣了一下子。刘晓飞是真的没有注意,他还在等着小雨混出来。


  换了便装的方子君一下子就不是穿着外面套着白大褂的绿军装那样的女干部的感觉了(看不见军衔,但是张雷估计起码是中尉或者是文职副连),从外表上看她好像比张雷和刘晓飞还要年轻,活象一个省城艺术学院的大学低年级学生。


  她走到两个傻不拉几的学员面前:“怎么了?傻了?”


  刘晓飞笑笑,他心思不在这儿。


  倒是张雷啊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跟这儿看倾国倾城呢。”


  方子君装傻:“谁啊?指给我看看?”


  “就在我跟前站着呢。”张雷打哈哈。


  “真贫,跟你哥哥一样……”方子君的脸一红,但是随即又白了。


  “你认识我哥哥?”张雷一怔。


  方子君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说多了,急忙追回来:“在前线见过一次,他那时候受伤住在我们野战救护所。不熟悉……”


  张雷想想,没说什么。这个也很正常,女医护人员上过前线的各个军医院都有一大批,虽然前线的部队很多,但是见过一两次也是很正常的。


  方子君没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刘晓飞看见小雨穿着深蓝色牛仔裤和米色的毛衣从医院里面连蹦带跳出来,急忙喊:“小心点!你不是还没有好吗?”


  小雨就瞪眼,跑到跟前就掐他:“你个死东西,就怕我不被抓回去是吧?”


  晓飞就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走吧。”一直沉默的方子君说话了,“今天我请客,给你们改善伙食。去吃涮羊肉还是什么,你们说了算。”


  “我来吧,哪儿能让你请呢?”刘晓飞赶紧说——他是真的有这个底气的,虽然老爸交代老妈好多次,进了军校就让孩子好好锻炼,军队全都管了,不能再给孩子钱了,但是老妈还是悄悄给他塞了不少钱的。


  “还是我来吧。”张雷也觉得让女士请客不合适。


  “得了吧,你们三个小红牌,请我啊?”方子君笑道,“现在什么都涨价,就是军校的津贴不涨。我还不知道你们在军校多清苦吗?走吧。”


  就都不争了,知道这就关系到女干部的面子问题了——想想也是,堂堂的一个女干部,还是小雨的干姐,怎么好意思让两个小红牌学员请客呢?


  最后讨论的结果是吃涮羊肉。


  四个人就走向另外一条街上的涮羊肉馆子。


  刘晓飞自然和小雨连蹦带跳的嘻嘻哈哈的走在前面。


  张雷就和方子君慢慢在后面溜达。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都无言了,一直都在沉默。


  过了好一会,张雷才开口:“你是什么时候上前线的?”


  “85年到89年,最后一批撤回来的野战医院。”方子君淡淡的说,“我没上过卫校,在前线提干的。回来自修的省医专的妇科大专。”


  “四年啊。”张雷肃然起敬。


  方子君淡淡一笑:“不算什么,都过去了。”


  “我本来也有机会,但是我哥哥牺牲了以后,我妈妈死活都不让我上去。”张雷说。“那你是84年兵?”


  “85年。”方子君说,“我爸爸和何叔叔是战友,就这么认了我这个干女儿。”


  “你爸爸也是侦察大队的?”张雷的眼睛一亮。


  “是……”方子君的眼睛黯淡下来。


  张雷又不是傻子,赶紧不问了。


  四个人,两个穿着红牌的军装,两个穿着时尚的女装,在街上走真的是蛮显眼的——尤其是两个女孩都是高挑漂亮的,就更打眼了。


  就有人吹口哨。


  张雷和刘晓飞看过去,是一群街头的小混混。


  “别答理他们,走吧。“方子君赶紧拉住他们俩。


  “行了,你就别闹事了!”何小雨也拉住跃跃欲试的刘晓飞,她知道这个臭小子是个天生就好打架的主儿。


  两个军校生就压着自己的怒火跟着两个女孩走。


  口哨声越来越响了,还有不堪入目的喊声。


  刘晓飞一下子就忍不住了,转头冲那几个小混混喊:“说什么呢你们?!”


  “晓飞!你能不能不闹事?!”何小雨赶紧拉住他。


  那几个小混混继续出言不逊,居然还围了过来。


  张雷不说话,慢慢摘下自己的军帽,递给方子君:“帮我拿一下。”


  方子君急忙问:“你想干吗啊?!别胡来!这块有纠察的!”


  张雷还是不说话,又脱下了自己的上衣,笑着塞给方子君:“我现在没有穿军装吧?”


  他冲刘晓飞使个眼色。


  刘晓飞会意,也摘下自己的军帽,脱下自己的上衣。


  方子君和何小雨一人抱着一堆军帽军装,都傻眼了。


  “哟,练练怎么着?”


  小混混逼近了。


  “你左翼,我右翼。”张雷低声说。


  刘晓飞站好位置。


  “你们去那个饭馆等我们。”张雷不回头,对两个女孩说。


  “我说刘晓飞!”何小雨怒了,“你是不是不打架就安生啊?!我告诉你啊,你要是闹事我就真的和你急!”


  方子君一拉她:“算了,没用的。咱们赶紧去吧。”


  她拉着何小雨走,临走又转头:“记住馆子的地址啊!还有,纠察来了千万别说自己是陆院的,赶紧跑!机灵点儿!”


  张雷侧过脸回头笑笑。


  方子君这回傻了——侧面,太象了。


  但是现在不是傻眼的时候,就赶紧拉着小雨走了。虽然自己的心里还在一阵阵的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的疼着。


  那边已经动手了。


  当然没有什么悬念可言,两个陆院侦察系的学员对付几个小混混真的跟玩一样,几下子就给撂到了。


  “给我记住啊!以后别跟这儿胡撒野!”刘晓飞一下子踢在一个家伙的屁股上,“滚蛋!”


  张雷一拉晓飞:“撤!”


  晓飞一抬头,俩纠察正在远出冲这边跑过来——就是不穿军装上衣不戴军衔,但是那个发型和军用衬衣、绿军裤不好认么?关键是那种感觉,难道很难辨认是不是军人么?


  于是俩就嗖嗖嗖撒丫子。


  后面纠察就嗖嗖嗖追。


  当然追不上,跑了没多远纠察就给甩后面了。


  两个小伙子跑的很带劲,拐了几条街就径直跑向那个约好的饭馆。


  路上很多人看他们觉得有毛病,好好的跑什么?


  ——不过精力过剩的一种表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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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9 20:31:59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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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升飞机迅速机降在红军战区司令部的时候,正是开饭时间。谁都没有想到天上会有客人来搅饭局,更没有想到那两架小羚羊武装直升机和三架“黑鹰”运输直升飞机会对红军战区司令部发动突然袭击。


  顺着黄昏的斜晖超低空强行进入,在地面部队没有反应过来以前,黄色的发烟手榴弹已经在红军的战区司令部的帐篷区扔下几十个,空包弹噼里啪啦响得跟炮仗似的。


  然后蓝军的特种部队就扑下飞机了。


  两架小羚羊直升机滞空警戒,当然是没有什么目标可以打的,只能是一种威慑作用,或者说一种象征作用,就是已经占据了敌军该区域的制空权。


  空地协同的特种突击战术其实是刚刚组建特种大队没有练习过的,只是在出发前抽了一下午临时抱佛脚来了那么十几栋。运输直升机和特种部队的空地协同突击战术一般分为机降、滑降和垂降三种——机降的意思就是从直升机降落或者悬空高度很低直接下来,不是很难理解;滑降的意思就是利用滑降扣快速的滑下来,一般有大绳和小绳两种,动作和要领都不尽相同,甚至还有一种被戏称为“自杀式滑降”的快速滑降战术;垂降就是垂直下降,一般是坐式垂降居多,那样最安全,也要利用垂降环(美国电影上101空降师的官兵的作战着装上面就有垂降环,军用的都差不多是一个操性的),也有手足并用的立式的,那就是大绳了(在《黑鹰坠落》里面基本上都是立式的垂降)。


  还有一种就是直升机伞降。


  但是那个时候的特种大队还没有那么多的花样。都没有听说过,何况练习了?玩攀登绳倒是都有一套,但是谁都没有跟直升机上面玩过——就只有机降这条路了。其实不用直升机也能办事,无非是长途渗透而已,那一套都熟悉得很,但是何志军坚持要用。


  因为他需要积累经验。


  第一次直升机空地协同作战的经验。


  于是就是直升机机降突击战术——这次演习的规模其实在军内不算很大,所以这一次的特战突袭是不是能够记入历史也很难说。但是,这是历史性的一次突袭是毫无疑问的。


  因为,这是中国陆军特种部队的第一击。


  三架直升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阵势快速的按照预案迅速起降,突击队员们在直升机还没有停稳的时候就已经从两边的舱门跳下去了。地面突击队的指挥官,是从参谋学院抽调回来的红牌学员陈勇。


  陈勇率领突击小组在一片鸡飞狗跳的混乱中冲向了红军指挥部。


  正是黄昏,吃饭的时间,战区司令部的军官居多,大多数都没有携带武器。警通连也没有预料到蓝军会突袭自己的指挥部,就是带着枪也没有空包弹——那个时候反复强调的是安全第一,空包弹也是会伤人的,所以按照常规演习不会上战场的司令部警通连就没有配备空包弹。


  于是就真的如入无人之境,在一片惊慌中火力掩护小组已经把几十颗发烟手榴弹扔进了不同的帐篷,突击小组已经冲入了司令部的指挥帐篷,第二突击小组紧随其后,占据了通讯帐篷并且破坏了发电车。


  情报是准确的,红军的大多数高级指挥员们都不在司令部,此时他们在前线视察。


  选择这个时候下手,就是老爷子反复交代的。


  还没有看出来他的良苦用心么?


  指挥帐篷和通讯帐篷当然是被破坏了,不是假的,沙盘在拍照之后就被几枪托和乱脚踩坏,通讯帐篷里面的线路和无线电设备被搞得乱七八糟。


  陈勇离开的时候扯下了墙上的作战地图,掖在自己的怀里,然后潇洒地大喊:“撤!”


  于是弟兄们就撤。


  不是什么战斗都没有发生,零散地斗殴还是发生了——但是警通连和机关干部明显不是老侦察兵、现特种兵的对手,一路上真的是一场混战。


  在一切都还没有搞清楚以前,蓝军的三架“黑鹰”直升机再次俯冲下来,在小羚羊直升机的掩护下接走了蓝军的突击队。


  整个行动,只用了15分钟不到。


  当直升机消失在天际的时候,红军战区司令部的指挥通讯系统和发电车被彻底搞毁了。


  蓝军主力兵团在这个时候紧接着发起突袭,战争的结果就没有什么悬念了。


  从此在该军的内部,那天黄昏的突袭被称为——“黑色黄昏的15分钟”。但是从来没有对外公布过,也没有对基层战士传达。


  这就是在1990年的一次代号为“草原利剑90”的演习的序幕,当然还有电子对抗团等等刚刚组建的部队的第一次露面,不过和特种大队的关系不大了。演习没有花费计划那么长的时间,就草草收场了。


  但是余震是久远的。


  那就只能留给某些特定的人慢慢体会了。


  (演习不细致写了,本来就是电视剧大纲,老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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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9 20:29:48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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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晓飞到医院来看小雨,不是一个人来的。军校,尤其是陆军学院侦察指挥专业的学员管理其实比一般的野战部队还要严格的多。周末的时候进城是需要比例的,而且比例很小,队长控制得也很严格。于是就得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按照1990年运行的军校管理条令,学员是不准谈恋爱的——其实到现在这个条令的这个内容还是在运行着,少许的改动并不代表实质的改动,解放军还是解放军——但是“学员不允许谈恋爱”这一条到底起到多少作用真的是很难拿在纸面上说的事情——哪个军校的年终管理报告上会写上“本年度本院学员的恋爱率是百分之多少,已经成功地制止百分之多少多少,还需要作工作的是百分之多少多少……”——这种规定你是没话说的,军队自然会有很多不近人情的规定,否则就不是军队了;但是具体施行起来就不可能是那么绝对地一板一眼了。尤其是进入了21世纪的倒数几年,思想总是在进化着的。忘记哪个法学家的著作里面写的:“法律总是会滞后于现实的发展的。”其实真的适用于任何的规章条令,这就是所谓的官僚体制了,也是免不了的。


  但是就算是队长和教导员再近人情,刘晓飞也绝对不可能跟队长和教导员说是去看女友啊?找死啊?


  还是张雷有办法,老兵油子就是老兵油子,在部队泡到副班长也大小是个角色了——何况还是在声明显赫的空某军军直侦察大队?于是就犯病了,张雷是在陆院有关系的——他父亲的一个老部下就是现在陆院医护所的所长,也是农村的苦出身,当卫生员的时候被他父亲送去进修的,于是才有今天。张雷想开个转院检查的单子,还不是易如反掌么?


  于是刘晓飞就陪着张雷来省军区医院来转院检查了,还是坐陆院医护所专门派的小车来的。路上他一脑门汗,但是张雷却真的是满不在乎,这种事情他也确实没有少干,当兵的时候苦是能吃,但是懒他也确实没有少偷——这一点刘晓飞这个新兵蛋子可就真的跟他差远了。


  一进省军区医院那辆小车就把张雷和刘晓飞放下了,那个所长就摆手:“我进城办点事儿,下午过来接你们啊!”


  就走了。


  张雷就拉拉还傻着的刘晓飞:“愣着干吗啊?找你对象去!我还没见过呢!”


  刘晓飞这才回过神来——看来空某军老军长的孙子和空某军某师师长的儿子的双重身份是比自己这个军区后勤转业小干部的儿子好使的多。他也是军队大院长大的,这种事情他不觉得特别奇怪。


  于是他跟张雷就走进住院区。


  妇科的住院区走着两个20还没出头的男学员,是一种比较少见的风景。精黑消瘦的脸和绿色的军装在这里很打眼,一进走廊就被很多双眼睛注意到了。


  两个小伙子就傻了。


  现在才知道女儿国是个什么意思,来来往往的都是女干部和女兵,病人也都是女性,年龄就不一定了。换了谁谁都傻,何况是两个军校一年级的毛孩子?


  一个女医生就爱搭不理地:“找谁啊?走错了吧?”


  “没,没错。”刘晓飞有点结巴了都,“我来看人。”


  “看谁啊?登记了没有就进来?这儿是妇科!”女医生就插着兜说,“出去,看清楚再进来!”


  刘晓飞就给噎在那儿了,半天说不出来话。


  张雷也没想出来说什么。


  病房里面,何小雨正在跟同屋里面的一个女兵病人学习打毛手套,听见楼道里面的声音就下意识地站起来。


  毛线球子骨碌碌地滚到地下。


  “怎么了?小雨?”


  那个年纪比她大些的女兵就问。


  “他来了!”


  何小雨拔腿就出去,毛线缠在她的腿上,她也顾不上了,径直往外跑。


  “小雨小雨!线!”


  这时候何小雨哪儿还顾的上什么线不线的啊?带着线就往外跑啊。


  红色的细细的毛线就那么一直拖在她的脚下。


  很长,很长地就拖出去了。


  于是在楼道里面就出现一个穿着宽松的病号服的短发女孩在跑,她的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红色的毛线。


  红红的细细的毛线。


  一直到她跑到变傻了的刘晓飞面前,那条毛线还拖在她的身后。


  刘晓飞看着脸红扑扑的小雨,长大嘴说不出话了。


  小雨看了他半天,然后就伸手掐刘晓飞:“死人!你还知道来看我啊?!”


  刘晓飞哎哟叫了一声。


  张雷就乐了,对女医生说:“同志,我们没走错地方吧?”


  女医生就噗哧一下子乐了:“早说你们找我们小雨啊!你们哪个是刘晓飞?”


  “我不是啊,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张雷开玩笑说,“看还看不出来吗?”


  “就你那样也不能是我们小雨的男朋友啊!”女医生就笑,转向刘晓飞:“你是刘晓飞吧?”


  被掐得龇牙咧嘴的刘晓飞赶紧点头:“对,是我。”


  “我是小雨的姐姐——我受阿姨之命专门来审查你!”她调皮地眨眨眼。


  刘晓飞就紧张了,姐姐?小雨什么时候有了个姐姐呢?


  “这是我亲姐姐!”小雨抱住那个女医生,“还不赶紧叫姐?”


  “姐……”刘晓飞硬着头皮喊。


  “得了,不难为你了——我叫方子君,你叫我子君姐就可以了。”女医生乐不可支。“小雨的父母是我的干爹干妈。”


  “我是张雷。”张雷笑着伸出手。“陆院侦察系学员,晓飞的同学,也是他的下铺。”


  “切!”子君笑着白他一眼,“一个红牌,人不大,倒惦记着跟军医院多认识几个人了?”


  张雷就笑,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地:“人之常情吗,我在空某军的时候就惦记着往医院跑。——不过这次我可是陪晓飞来的啊!”


  “看出来了!老油子了!”方子君调侃地说,随即大方地伸出手,“方子君,省军区医院妇产科大夫。”


  “都别傻站着了,找个地方坐下说话吧?”


  小雨就眨眨眼,拉住晓飞的手。


  “这个医院有什么地方坐的?”方子君就说,“要不,这样……”她小声对小雨耳语几句,小雨就狂点头:“好啊好啊!跟这儿呆着早把我憋坏了!我这就去!”


  “赶紧啊!”方子君一拍她,“我的便装在办公室的衣柜里面,你随便穿吧——别让主任看见啊!”


  “知道了!别忘了,我是‘狼牙’特种大队大队长的女儿!”


  小雨甩下来一句,掉头跑了。


  “她是何志军的女儿?!”张雷吃了一惊。


  “是啊,怎么了?”方子君就笑,“晓飞没有告诉你吗?”


  “没好意思多说。”刘晓飞摸摸脑袋,“就告诉他我是去看我女朋友。”


  “没事——原来是名将之后。”张雷感叹一句。


  “我干爹这么有名啊?”方子君有点诧异。


  张雷不说话,拿出自己的钱包,打开来,在应该放女孩相片的地方,是一张三个人的合影——中间是侦察大队时代的何志军,戴着蒙着迷彩布的钢盔,眼中露出一股杀气。照片上有硝烟和已经褪色的血迹,两边是两个年轻的穿着迷彩服的战士,其中一个仔细看起来跟张雷有几分相似。


  方子君一愣,脸一下子白了。


  刘晓飞倒没有觉得奇怪,他早就见过。没有告诉张雷自己的女友是何志军的女儿,确实是因为不好意思。


  “1986年,空某军抽调了40个侦察兵组成侦察分队到前线轮战,由于作战经验不足在敌后被敌人包围;是他带着一个分队杀入重围把空降兵们接出来的。被他救出来的伞兵里面,一个是我在部队的老连长,一个是我的哥哥……”


  张雷淡淡地说。


  “他是我的偶像——侦察兵的军神。”


  方子君看着他年轻的的脸上一下子浮现出严肃和庄重,那双眼睛里面燃烧的青春的热血,脸色越来越白。


  “你叫张雷?那你哥哥叫什么?”方子君问,她的脸色全白了。


  “……他叫张云,后来的一次行动中牺牲了。”


  张雷没有注意,合上钱包。


  方子君无语,张着嘴没有任何声音,脸色真的是煞白。


  “我一直就想见到他,能够在他的部队服役,将是我一生的光荣。”张雷说完,严肃的表情没有了,看着不说话的晓飞和子君,笑了:“别误会啊!不让你们给我走后门,我还用不着——我相信我自己。”


  “我也相信你。”


  方子君脱口而出。


  于是都愣了一下,包括她自己。


  还是那句话最管用——不该说的,就不要说。


  什么叫真理?


  这就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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