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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难深重的年月里，爱是我们永恒的记忆……淘气顽皮的“我”，纯真灿烂的叶子，勇敢而善良的小铭老师……
1
那一年我１６岁，上高二，是懵懂的年龄，也是大喊大叫的年龄。
妈妈对我说，你们这些孩子，还嫩着呢，就像这门前地头的油菜花，鲜艳也娇嫩，无忧无虑着，不知道要经受怎样的风雨，才能够长大，才能结出黑亮亮的油菜籽呢。
我不服气，我认为我长大了，懂了很多事情和道理，我都比妈妈高出一个头了。我盼着油菜籽快一些黑亮。
有一段日子，我常常暗地里背着母亲，冒着被她痛心责骂的危险，一次次地，偷偷地，钻进油菜地里，看看菜籽是否变成黑亮亮的样子。菜花在我的周围摇曳，很灿烂地摇曳，我的心在菜花中忐忑，忐忑中满是期待，可每打开一个油菜豆荚，就多一次失望，因为去掉荚壳的油菜籽还是淡绿淡绿的。
我甚至天天对着一棵油菜尿尿，我希望它在我的浇灌下可以与众不同，然而，最终的结果你是知道的，我就不说了。
许多年以后我终于明白，任何生命都有她的生长规律，比如油菜，它并不会因为我的傻傻期待就乱了节气，它真是有规律的，必须走过的，就像妈妈说的，要历经一些风风雨雨。
可年少的我们啊，那个时候谁知道呢。
那天下午，我还是偷偷地藏在油菜地里扒着油菜豆荚，当我又一次从失望的中仰起头时，我看到了我的同班同学叶子，她正向我这边走来。
嘘地一声，我向她吹了个口哨，我想我当时的表情可以称作嘻皮笑脸。事实上，我对我当时的表情非常得意，怎能不得意？叶子可是我们学校里数一数二的漂亮女孩子，像极了电影《红色娘子军》里的吴琼花，长辫子一甩一甩的，很引人瞩目。每当我看到叶子在我的口哨中气恼而略带羞涩地低下头去时，我更是灿烂地笑了，因为我最爱嘲弄学习好的学生了，我的笑，很得意，仿佛是自己考试考了60分，60分万岁啊。
那个年代，我们农场学校虽然远离喧哗的城市，可革命思想一点也不落伍，时常有些坏分子让我们批斗，常常上着课，就被校长打断了，说，同学们，开批斗会去！我们就呼啦一下子跑出教室，涌向操场。你想这样的气氛，有谁会重视学习呢？
连我妈都说，唉，学习我不指望你了，石头，你就把身体长结实一些吧，过些年在咱们农场里，我的石头一定是个强壮的好手。
可那天下午奇怪了，我看到叶子并没有因为我的口哨而气怒、羞涩地低下头去，相反，她开心地向我一笑，灿灿的，就像田野上那些油菜花儿。
她说，石头啊，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上学。
我说，下午是语文课，可语文老师都成了美国间谍，我们还上什么课啊。
叶子说，你还不知道吧，学校新来了一个语文老师，教我们班的。
新来的老师是个瘦瘦的也高高的男老师，戴副眼镜，看着大不了我们多少，他站在讲台上，抬起有些细白的手指捋了一下头发，微笑着说，各位同学好，我叫钟小铭，大家可以叫我钟老师，也可叫我小铭老师。
我腾地站起来高呼，小铭老师好！同学们一下子笑了起来。
小铭老师也笑了，说，你是石头同学吧，我听说你是个比较调皮的同学，可我看着挺聪明啊，还带着憨厚呢。
同学们猛地一下子哄笑了起来，把教室里几扇破窗户都震得呼拉呼拉的。我转身怒气冲冲地瞪着身边的同学说，小铭老师说的对！你们笑什么？！
2
小铭老师来了不久就发现了我们班的问题。一次，在一个同学把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回答错误之后，他摇了摇头，苦笑着对我们说，我没有想到你们有些同学的语文基础知识差得太多了，打个比方吧，我原本以为你们都是树木了，我的任务就是给你们施肥浇水，让你们开花结果，没想到你们有的同学还是小树苗，看来，我要花费一些功夫了。他的风趣幽默一下子把大家逗乐了。小铭老师于是在课余时间给一些同学补课，这当然也包括我。
叶子的语文一直都很好，小铭老师让她做了语文课代表，不久她又当上了我们班的新任班长。她经常留下来和小铭老师一起给我们学习差的同学补习功课。有几次叶子给我辅导作业，看到我错了的地方，她就主动地耐心地讲给我听，她讲得是那样认真仔细，她就坐在我的边上，她的脸白净而透着浅浅的红，她的发丝非常好闻，有我说不出来的味道，是清香吧，常常让我心里扑腾扑腾的。
有一次，叶子一个人走在田埂上，我远远地看见了，急急地从后面追了过去。叶子听到急促的呼吸声吃了一惊，回头看是我，她疑惑地问：
石头，你急什么阿？
我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叶子，我向你道歉了，请你一定原谅我，我以后再也不向你吹口哨了。
叶子“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地看着我，明亮的大眼睛里有了浅浅的笑意，细嫩的脸颊泛起了小小的酒窝，她说，石头，我当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就这个阿，你以后不吹不就行了。
叶子停顿了一下又说，石头，我觉得这也是你的特长呢，你的口哨可是学校里吹得最响最好的呐。
我一下子脸通红，我急切地发誓，叶子，我向你保证，我再也不吹你的口哨了。还有，学校里要是还有哪个家伙敢对你吹口哨，看我揍扁他！相信我！来叶子我们拉勾上吊。
叶子猛地笑了，脸红扑扑的，她银铃般的笑声在田野里荡漾开来……
小铭老师也爱微笑，尤其是上课的时候，而且，他的声音很有磁性。有一次上课，他说起高尔基，他要给我们朗诵高尔基的《海燕》。于是，他昂着头，迈着坚定而沉稳的步子走在教室里，走在同学们中间。他朗诵到：
在苍茫的大海上，风聚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高傲地飞翔。一会儿翅膀碰着海浪，一会儿箭一般地直冲云霄，它叫喊着，──在这鸟儿勇敢的叫喊声里，乌云听到了欢乐……
这是勇敢的海燕，在闪电之间，在怒吼的大海上高傲地飞翔。这是胜利的预言家在叫喊
──让暴见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他是那样充满了感情地朗诵着。我第一次听到这样富有旋律、清晰、响亮的朗诵。不对阿，《海燕》，它不仅仅是一篇散文诗，它分明是一首激昂的乐章，它被小铭老师的声音推动着渲染着，在教室里回荡，也在每一位同学的耳畔回响。我仿佛看到了那勇敢的海燕，就在我的眼前，在大海与乌云之间高傲地飞翔着。又一会，我感到了自己也化作了一个勇敢的海燕，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搏击着……
整个教室是那么的肃穆，只有小铭老师的声音在空气中激荡回旋着。朗诵结束后，我和同学都猛烈地给他鼓起掌来。而我旁边的叶子，眼睛亮亮地闪动着什么，她静静地望着小铭老师，仿佛很久没有回过神来。
叶子对我说，小铭老师和其他老师不太一样呢。
我说，是阿，我也觉得，小铭老师是一个很有学问和气质的人，是对生活充满热情的人，我喜欢他。我瞅了一眼叶子，问她，叶子，你是不是也喜欢他呀？哈哈哈……我故意地揶揄她。
叶子气得脸通红，她扬起拳头要打我，说，你坏！你坏！
我拼命地跑，她狠劲地追……
3
那天早晨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当我走到农场红旗渠边上的变电所时，我扬起头看了一下变电所边上那棵高大的香樟树。我喜欢那灰褐色的带有沧桑味道的枝干，更喜爱它密密匝匝的椭圆状厚实的翠绿叶子，我不知道这棵树历经了多少年，我只是从它粗大的枝干、纵裂的树皮上感觉到它历史的久远，它应该比我故去的爷爷还要高龄一些吧，我甚至想象我的父亲穿着开裆裤在它下面玩耍的情景，这许多岁月了，它依然那么挺拔着，苍翠着，每次看着它，我都会从心底里生出万般的敬畏。
当时，我还是习惯性地仰望那棵高大的香樟树。忽然感觉不对劲。我看到了那古树的枝干上晃动的树叶中间停着一个怪物，它比鸽子还肥大一些，深褐色的羽毛，圆扁的毛茸茸的脸面，圆溜溜的一双大黑眼睛，尖尖的鼻子和三角形的大耳朵。
[ Last edited by peacelife30 on 2006-9-21 at 22:10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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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06-9-21 21:4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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