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分的苦恼

落魄狭

我历经坎坷，中年才的一女。望着她那越来越像我的小尖鼻子和玲珑的小嘴，我的心头洋溢着得意和欢快。她妈妈认为孩子比我漂亮，比我聪明，比我更有气质，将来会比我更有出息，至于和院子里的那些同龄孩子相比，她妈妈更是自豪，认为没有一个能和她并驾齐驱。

在这种情感氛围中，我们对孩子寄予了很高的期望，这期望近乎成为信仰。可是，等女儿进了小学，一年年往上升，这种信仰却一次又一次的遭到打击。最关键的是考试成绩，虽然孩子每次的考试成绩都在90分以上，但总不能使她的妈妈满意。在她看来，我们的孩子应该门门都100分才顺章成理。人家的孩子都能考到97分98分，她感到不可理喻。孩子每次拿94分95分回来，她脸上都没有笑容。有时孩子失误，只拿到八十几分，于是就有发生一场暴风骤雨的可能。

每当此时，首当其冲的是孩子，平时各种各样的小毛病，甚至不是毛病的小事都被她妈妈拿出来数落一番。这时，孩子默默的垂泪，可怜巴巴的看着我，那眼神显然是希望我马上相救，可是妻子也在看我，那眼神显然是希望我为她找出更多责备孩子的理由。

夹在两种目光中的我只好装傻。

孩子自然拿我没办法，但她妈妈对孩子的数落却有了发展，原来用的是第二人称单数，“你总是”如何如何不听话，不久就变成了“你们总是”如何如何，最后干脆变成了“你们两个人”如何如何。这时，我如果分辨两句，其结果“你们”会立即变成“你”。孩子解放了，批判的矛头便立即转移到我头上，指责我懒散，不爱整洁，待人大大咧咧，买东西又贵又次，等等。怎么办好呢？我想最关键的还是要切实有效的帮助孩子提高成绩，于是，我开始亲自辅导孩子做作业。

皇天不负有心人。不久以后的一天，孩子放学回家，老远就喊着冲近门来：“爸——爸！”我知道这肯定是好消息了。

果然带回来了一个99分。

我的大喜。待她妈妈下班回来，我努努嘴暗示孩子把考卷奉上。

我看见妻子脸上一丝微笑 还没有来得及闪烁就消失了。她往椅子上一摊：“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就拿不下那最后一分！”

我大为震惊，本想顶回去：“你上小学考过几个100分？我看连90分都难得。”但是我知道，这样意气用事是绝对愚蠢的，只能破坏孩子成绩有提高所带来的良好气氛。这时我想起有种幽默理论说，幽默的要义是缓解冲突，把自己的进攻变成对方的顿悟甚至享受。

我灵机一动，叹了一口气说：“都是我不好。”

妻子奇怪了：“平时骄傲得不得了，这回怎么谦虚起来了。”

我说：“孩子学习成绩不够理想，不是她不努力，而是她的脑子不好，天生的笨。”

妻子有点不解，我继续说：“天生的笨，是遗传的原因。这有两种可能，第一个是你笨。”

“这不可能。”

“那就是第二种可能：我笨。”

“我看这样说，还比较恰当。”

“但是，这也并不能怪我。相当年，你找对象，满院里拣瓜，拣得眼花，拣了半天，拣了个傻瓜。你不怪自己还要怪她。”

女儿捂着嘴巴笑。她妈妈也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