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在日本打工

落魄狭

女儿 在日本留学，找了一家饭店打工，当然是刷碗、端盘子、干杂活了。
    女儿来信说，日本的孩子太能吃苦了，她怎么干也拼不过人家。店里一个家里很有钱的日本女孩子，一点都不像富家千金，饭店厕所堵了，如果打不通，她就毫不犹豫趴下身子伸手掏粪便。
    有一次过节，饭店人手不够，老板就临时招来几个日本的女中学生来打工。那个日本打工学生自然就与中国打工学生形成竞赛局面，给一批批客人端菜收拾桌子，两帮学生几乎就是你争我抢，互不相让。节日里客人多，大家一直连续干了十三个小时，最后双方都累得不行，动作也迟缓了。这时剩下最后一桌客人，尽管双方都累得要命，却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这最后一桌饭菜。当客人刚刚离席，女儿就带领中国的打工学生立即冲上前去，风卷残云般地很快就收拾干净了。这时，那几个慢了半拍的日本学生愣愣地站在那里，女儿和几个中国学生刚要兴奋地伸出两个手指做胜利的手势，却一下子惊呆了。原来那几个日本学生竟难过地流下眼泪来。女儿在电话里说：“老爸，我们干活是计时，干多干少全一样的工钱，可是人家日本学生却为比我们少收拾一张桌子，羞愧地掉下眼泪，我们中国孩子有这种劳动精神吗？”
    在饭店待久了，女儿才知道日本的饭菜很讲究美感，菜名和花名融为一体。如果你要一道菊花菜，所有盘碗和菜肴都要按菊花的形状摆好；如果你要一道樱花菜，就得按樱花的形状摆。简而言之叫“摆花”，一般日本人都很怵摆花的工作。由于女儿在中国是学美术的，所以对摆花一学就会，摆得又快又好。老板非常惊讶，从此不让她刷碗端盘子，专门干高级的摆花工作。摆花不仅是一种技巧，而且还带有管理性质，因为在摆花的过程中要对面点师和厨师发号施令，要他们送这道菜送那道菜，不能误了时间。
    一次，分店人手告急，老板便派车把女儿送去。因为女儿在总店经过锻炼，到了分店当然干得出色。晚上闭店核算一下，大家都惊呆了，这天的收入打破了建店以来的最高纪录。
    当女儿从分店回来，总店所有的日本人和中国人集体列队，鼓掌欢迎女儿得胜归来。从此，女儿在饭店里的威信越来越高，渐渐就有点当“干部”的权威了。
正当她干得起劲时，饭店里一个日本女员工找她谈话。那位日本女员工用恳求的语气对女儿说：“邓云小姐，请多多关照，希望你不要干得太优秀……”女儿开始还不太理解，后来才明白，那个日本女员工是饭店里的社员（相当于中国的固定工），如果一个外来的打工者工作太优秀，超过了她，那她的工作就会有危机，另外面子上也不好看。后来，在一个表达友情性质的节日里，那个日本女员工还特意送给女儿一套时髦的服装，请求女儿的谅解。女儿捧着这特意送来的礼物，不知如何是好。幸好，没过多久女儿要考大学，离开饭店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一天，女儿打电话来，说饭店老板知道她要考大学了，表示如果她去考某某城市的大学，大学学费老板全给包了。女儿告诉我们，那座城市有老板的分店，老板希望她考那座大学，是希望女儿能到她的分店继续打工。我有点担忧，怕如果女儿拒绝，老板会为难她。女儿听出我的担忧，她说：“老爸，你太小看人家老板了。”
    最后，女儿权衡再三，还是选择了她喜欢的大学，离开了她打工的饭店到另一座城市。老板当然万分惋惜，但还是满脸微笑地送了女儿一份超过政党礼节的礼金，鼓励女儿在新的里程上更加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