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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来居伴奏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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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想] 不二小姐:恰似你的鲸群我的岛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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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26 16:15:2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01

你叫绿。
像瘤般浓密的绿。带有阴味的绿。长密短剑簇的绿。是你下颌冒青的胡茬。
可这里没人知道你叫绿。
“小子,你在干什么?”围坐一团打牌的水手,有人不耐烦地吼叫,“别乱动,船就快开了。”

你仍旧在跑步。这是2005年7月20号,据说从前这天,人类登上了月球。事实上,这天对你而言同样重要。你在等待一个人。一开始,你没有任何动作,后来,你爬上了船檐的高处,眼高于顶,以眺望的姿态。一盘日头遮光,于是,你开始跑步,面朝港湾处,发足狂奔,船身因而被震得微微作响,在软处溅下不成形的碎屑。
年长的船长从测量室蜷缩手臂,拿住你的下巴:“不许再跑了,听见没有。”
你对船长恳求:“最后一次就好了。”
“不行,船都快被你弄塌了,再跑就滚下去。”
你最终坐下来,眯眼凝住光,船动了,起风了,刮起旋。渐渐地,整座城市悬吊在你脖颈,脊椎,屁股跟头,毫不迟疑,它举手自如地抛弃了你,几万英尺过后的孤魂野鬼,你将不会再属于任何名词,少年,水手,杂种,以及绿。
丢失一切身份后,要想在白天出没,你必须依靠海而活。
人们为你取的新名字,叫35号。
“35号。”他们说,“快来帮把手,该死的,今晚的运气可真不妙。”
你被人一路推搡,前往甲板。三个鬼佬使唤你冲水,而更多蛮躯快速穿过你。检视四周,然后骂骂咧咧合上绞机,降下缆柱,关闭曳孔,最后“砰!”地对准驾驶室的“OFF”,以后卫残暴的脚法,大门按照程序,一点点缓缓降下。今晚又这样完毕了,而后,活口们开始快速退潮至暗处。整个甲板上布满烟嘴、碎玻璃、蓝藻和腥,而你——初来乍到的你,赤手空拳,亦被弃之,始料不及地孤拎着一只桶,清水扑哧扑哧地溅出来,目所能及的,全是大海的空,胸脯的空,视野的空,梦想的空。
远处有风啸过。
是夜,你上船的第七个夜,再次无所收获,饥肠被蒸熟后,仅存的那么一点耐性,被烈酒一路勾着至喉头,人们许许多多只盲孔,开始在不明处咿呀捣鼓。那里面,有桃红,有淡紫,有薄青,有绛蓝,有浓烈的腥。这一群鬼,翻滚着白鱼肚慢慢磨合,有白种,有亚裔,有黑人,也有土著。
窸窸窣窣,有人拧你的胳膊,长着马脸的小日本,大概是从前也爱好过这种苟且,被人生生打掉了两枚门牙,你惊吓地甩开手,他退后一步,摸索下巴,对你理解似的行行注目礼:“新来的?”
你点点头。
马脸缠绵悱恻地笑了:“瞧见过吗?咱们一直捕不着的海兽?”
“当然。”你说,“电视、报纸、网上,见多了。”
“那都是虚的,假的,不实。”他嘿嘿一笑,操一口流利的中文跟你形容,“那姿态是极美的,那肤皮也是极好的,摸上去……全身滑溜溜,像个女人。最难以置信的吧,肉一丁点腥味也没有,油脂的分量也够,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很美味啊!”欲望在你面前友好地咂吧着嘴巴,咕噜咕噜,涎下一串血水,你垂眼不语。
是的,你踏上的这一艘船,和其他船队不同,你们单船作业,配备回声探测仪、小型炮舰、敷网以及电器铦枪。每年北半球冬季,始从北太平洋千岛群岛出发,穿越海峡,途经澳大利亚,最终抵达南极。
你们是私人捕鲸船。船停泊与澳大利亚补充油料,清洗设备,而后一路向南,无障碍突破1979年所谓的南极鲸群保护区,极夜抵达,海面一片漆黑,戮杀渐渐现出原形,在这方水域流下浓烈的体味。今晚等同于任何一晚,回声探测器和无线浮标下放后,在浅海处轻轻地消毒加热,微闪一点冷光。风和猎食者同时静默,又同时发出咻咻的低嚎,有人切割白日捕食过多的鲜豚,一条条玩耍似的抛下海,更多的人抓紧时间鬼混,甲板上再次布满粘稠的不洁,而今时今日,你将不用再负责清洗。
人们向你指示:“别急,猎物马上就要来了。”
下一句则是:“这一笔干成,我们就发大财了。”
许许多多的纸钞,羽般轻薄,丝般柔软,原料是欲,在人心管壁与管壁之间流通,加工,渐渐饮血鼓胀,衍生出的系列产品有阴谋、权利、背叛、妒忌,还有你自始至终不愿意承认的——爱。倘若你有钱,你将不再需要爱,而你现在却是因爱生钱。










02
   
暴风雨的执行夜,是黯然销魂的。船只仍在航行,世界尽头布满密密麻麻的寂寞,深一坑,浅一坑。按照指令,你站在最高处的台板上,负责眺望。心于阵阵颠簸间,擦出小小的,温良金黄的磷火。
想一想,你拿出电话:“你好吗?”
又写下一条:“我很好,请不用担心我。”
“另外,千万注意身体,天气凉,不要感冒,你知道吗?我很想念你。”你被自己文绉绉的关怀给逗笑了。
手机显示,三条信息统统发送成功。
我们把日子往回推推,那个淡白色的下午,你走上这条船。人类登月。
除此之外,还发生了一些事,导致那个叫空的女孩子,没有办法来为你送行。
空的名字有点像她的人。呛出淡淡孤独的空,肺部弥漫淡蓝的空,有白种老虎瞳孔的空。
空在黑暗里打起火机,火种粒一跳一跳,浸渍她的脸。她点燃一束废纸,就这那明亮折出飞机、钢琴、花豹和灯笼。这是一个普通的中国城市,在一次普通的晚自习过后,学生散去。夜晚是宁静的,带有一种深味的醉。
偶尔,空也会折玫瑰。一张正方形纸,对折,翻折,重新摊平,斜角折,再次摊平,勾角,对边立起。来回数十次,其步骤之繁琐,难以为常人想象。即便手工极好的空,折出一支完整的玫瑰,也需要整整7分钟。火因缺氧,渐渐烧得大极,空在翻折时间,一点一滴,一秒一刻,悉心收藏,又全掷于火中化烬。
你站在一墙之隔,叩叩窗沿:“哎,空。”
“干嘛。”空捣鼓出一只绿帽子。
“你又被锁住了吗?”你问。
“是的,快放我出去吧。”空说。
门开了,空坐在地上,热气腾腾。她递给你一只小鸟,紫色。
空总是被锁住。每晚,她等她的校外男朋友来,总要等很久很久。但空是个天生适合等待的女孩子,她不会抱怨,也不会焦虑。空在等待的过程里折纸,指尖飞快,折垂她漫不经心的眉轮骨。甚至,那男孩有时不来了,空就等你,等你巡逻至此,将她带出。
坚壁清野,你和空并肩走在小道,你问空:“他,待你好吗?”
空不说话。










03
   
后来,空开始渐渐长胖,你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体重对你而言微不足道。物是人非,空在你心中也仍旧是那个分量,极深的,极重的。密不可昭。有时,那枚精心修饰的念头也会神鬼不知地弹出,摊于广明处,垂死挣扎,只问你又像在反问自己:“这么久了,该拿空怎么办呢?”
你所持有的仅仅是沉默。沉默铺天盖地,将你与空一网打尽。五分之三的夜晚,那个所谓的男朋友不来,你陪空走过。发胖,空开始有了双下巴,两重影子,两瓣心血,头重脚轻,她如置铅般不适。空开始会起哆嗦,摇摆,浮肿似的微笑。空的血液里开始流动一种忧愁,毒性强大。漫漫长路,空的言语却比从前更加稀少,你又一次问她:“你们吵架了吗?”
空说:“没有。”
“那他为什么不来找你?”你感到奇怪。
空抬起头,想冲你微笑,一盏微弱的灯静静地照耀路面,飞蛾扑火,空打个激灵,向前一步跪倒,她瘫软无力,只是发出阵阵干呕声。
“我可能有一个小孩了。”空气喘吁吁地从地面上爬起来,说。
你陪伴空回家,路是那样的黑。黑得让你疑心踏入陌生国界。你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空,影像成双,你们却是对影成三人。空走在你身旁,断断续续地在叙述。但你不再去计较过程,不再铭刻那男孩的嘴脸。你仅仅只是心疼空,这个令你心疼又不知所措的空。第一次遇见的空,瘦削沉默,有双小鹿的黑眸子,婉转流连。后来,她心中装了其他幽默活泼的男孩,好容易就把她逗笑,空一心一意。
在那个草长莺飞的下午,空坐在最后一排的课桌上,玩手工,裁剪出一头头的活灵活现的小动物。你站在空的后面,一手撑着她的椅背,假意眺望春天的野花。这是开学后的两星期,独自的空看起来仍是如此难以接近,你觉得口干舌燥,心思单薄。你在空背后站了很久很久,空没有注意你。傍晚,云朵沸点很低,红色沸腾似的生长,漫天盛开。隔壁班英俊的男孩子,会抽烟喝酒,刷吉他,不搞艺术,天生有着非常颓废的气质。他从后门进来,坐在空旁边的桌子上,食指轻轻敲打女孩的拇指:“你不知道你长得真美,空?”
然而,今晚,在夜吐出滚滚浓烟,万物变换出蒙昧的一张脸。你搀扶着空,躲隐在无人的暗处,须臾,男孩和另一个好看的姑娘便现身在清白的明处,星光大亮。你的心脏和拳头忽地缩成小小的一团,恨恨凸起。你听见空说:“不,我不怪他。”










04

空的秘密最终还是暴露了。
时间,取之如泥沙,用之尽锱铢。空无法再隐瞒了,肚皮一点点地鼓胀,真相浮出母体——是的,空怀孕了。这一个动词暗暗滋长成一个名词,任谁都可以看出的事实。空不得新生,她所能够拥有的报答一开始是,在一顿丰美的晚饭过后,空克制不住,走到水池边呕吐,腥味四溢,她转身后,母亲如雌蕊般站在门口颤抖。
“那孩子到底是谁的?”两个凶狠的巴掌过后,空被拖到了家门前。这是一个寂寞的夜晚,围观的人类像非洲野狗嗅到血肉般围拢,密闭的空间,盛满了好奇的眼睛。
空一再拒绝回答。于是她被责令跪在门口,又一连挨了好几个巴掌,母亲累了,匍匐在空的身旁,空荡荡地大哭,那哭声是极野兽极难听的。空自己并没有哭,连一滴眼泪也没有。她大概早料到有这么一天。就这么枯坐着,眼窝里埋着两颗琥珀。
你混在人群里,看到空父亲归来的脸,深紫青蓝,像一响切碎菜的刀。
纷纷杂杂的闲言在地面爆炸,人们掏出耳舌,费尽力气,一路拉扯——拉扯,直指真相的根部。“孩子的爸爸是谁?”许多天过后,空被唾弃、退学、家法伺候、指指点点,仍然必须直面这个问题,唯一的问题。名词谓语俱备,但仅仅是缺乏主语,一语成谶,便可置空于死地。你带来空最爱的酸奶和蛋糕,地面满满的灰烬,烧得不成形的白纸,星星点点的红字。你一步步惊恐地往前走,直至屋堂深处。空呢?空在哪里?光线阴蓝,花骨朵温存,黑水管稀疏地漏水,滴答,滴答,空的影子斜斜地悬吊在天花板高出——
“空!”你惨叫一声,瘫软于地。
空坐在阁楼边缘,扶着栏杆,慢慢地走下来,说:“别傻,喊那么大声干什么?”
你爬起来,一路飞快地倒退出去。汗,把你整个人浸湿,泡软,心脏,像纸糊般易碎,渺小的痛感。你几乎是挺住最后一口气,走到内堂的厨房。烟雾缭绕,空的爸爸一口口闷头抽烟,你一把抢过,晕眩着突出第一口淡灰:“空的小孩是我的。”
你被毒打一顿。一个月后的下午,你告别了空,走上了那条捕鲸船。
“相信我,我会有很多很多的钱,你生小孩,当妈妈,所需要的钱。”你从没这样对空说,你只是暗暗想:“等我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05

船只以每小时19节的速度航行,鲸群以每小时18节的速度浮潜。
死一圈圈,以稍快的速度追赶生。
船只达到每小时20节后,鲸群由于自身的重量,已经没有办法加速前进,慌不择路的鲸群,对人类的恐惧,已经到了魂飞魄散的地步。砰地四散开,一再尝试下潜,庞大的怕死,失重地在不可抗拒的压强下被制服,鲸群圆圆的脊壳疲软地浮在海面上,挣扎。
甲板上的人群欢腾了。你坐在那些精工细雕的耳朵之间,坐在喧嚣的中心。于是你聋了,你听见了呼救信号。
这黑永恒,只有人们的视界才可天亮,船只的内腔饥肠辘辘,淡水只剩短短几升,最后这天,仅存的几颗瓜果也因为温差和湿度的变化,像死婴般疲缩无味。失去希望的水手们有心无力地收拾暗夜的颗粒,殆尽。而你,游离抱怨的人群,俯首于最高处,朗诵一首北岛的诗。
你的袖子湿了,你翻折着,盼望晾干。连日来的劳作,袖口上已锈了一层淡淡的盐花,一小粒一小粒贪生似的互相拥抱。围栏不稳,来回大力摇摆,一时没抓紧,吸毒般的让你腹部一阵抽痛,接而吐出一口清澈的白沫,直觉,你静视远方。远处一阵迷雾,探照灯来回疯狂扫射,雾里看花,你看到了一整片密集生命的黑。
秒杀间,回声器尖叫了。
三分钟前,杀戮正式开始。袖手旁观的你,捧着一本诗集,封面被溅肮脏。距离鲸群整整还有三米远,船放慢了,杀手们怡然自得地微笑。纳粹清洗了600万犹太人,鬼子屠杀了30万中国人,极夜,邪恶胆敢活蛇生吞死吮所谓的正义,一口不剩,猎物在手心里千姿百态地呻吟,俯身瞧瞧,大概也有这种不慌不忙的调子吧,有人吞云吐雾,抽空眯起了烟,有人嘻嘻哈哈,吹起欢乐的小曲。有人拿着铦,钗,戟,寻暇伺隙,延颈鹤望,无声无息,死情难却。
“放!”船长伸个懒腰,说。
一把带绳索的标枪,如小型犬科的龇齿,高高抛迭,优美如小白鹤,精确地剖入猎物,一条脊椎骨在水中顽皮,被击中,微微一停顿,肉便唏哩哗啦地裂开。血水涌出,伤口吃痛般的疯狂抽搐,腾地,这只苟延喘息的庞然大物被直吊而起。每上升一厘,骨头边喀嚓刺出,类似于咬断一叠苏打的声音,很清脆。
整头鲸,上升十五米后,活活倒挂在蔚蓝的天下,挣扎,不挣扎,血倾盆大雨似地落下。
你站于高出,一股暖流迎面,全身浸湿。太快了,整本诗集都是鲜红的,你手一动不动地捧着,微微侧目,看到浸透的阴影处,一层可以流动的血,映着浅浅的白云。
凌晨时分,你又遇见了长着马脸的小日本。
他推着一个盛满冰块的大盒子,摇头晃脑地走着,冰块里浸了一把锋利的钢锯。肉俯首于甲板的割叱声,在各处齐刷刷地响起,你们是私人的捕鲸船,没有足够的冷冻库,捕猎后,尸体必须快速处理。忙活了半天,马脸费劲割下整只完整的尾翼,举起来慢慢飞翔:“瞧瞧,真像翅膀不是?”
有人采集20公分后的皮,挤出厚厚的脂肪,那是上乘的润滑油,还可以制成口红和洗涤灵。有人负责开膛破肚,掏心撕肺,在手腕处缠绕水蛇般的肠子。有人只负责切肉,起刀干净利落,暗红色的鲸鱼肉,有着非常美丽的肌理,马脸生食几块,啧啧称赞。
这一晚,你什么也没做。忙碌的人们没空理睬你,你就在热闹里静静地站着,一直站着。临上楼睡觉时,打滑,绊了一跤,整个人泡在血里,你爬起来,坐在阶梯上,发呆。血涌至你的脚边,激起小小的有旋涡的浪花。
血还是温的。

06

在这样一个长满玫瑰的黄昏,阳光刺进沙发的屁股。空在看全纪实。
“19世纪至20世纪,灰鲸在面临捕杀之时,会奋起反击,以身撞击船只,甚至嚼碎船员,又得名魔鬼鱼。”
“至于另一种鲸类,抹香鲸,除非遇到捕杀,基本不攻击人类。抹香鲸群集体意识极强,倘若同伴不幸遇难,一或陪伴而死,二或牢记凶手味道,直至世代。”
这一年,空二十三岁了。她成为了一名幼师。
空教孩子们学习清浅的书法,象棋,古人的诗。指导他们粗浅的歌舞与乐器。
让他们学会辨认地球上的小植物与大动物。
节假日,空带孩子们去水族馆。
早在4500年前,罗马人便懂得修葺塘池,灌入清水,饲养圆眼金鱼供观赏与食用。鱼眼通过树梢叶末看天,是蓝的。后来,17世纪中期,英国人使用透明器皿,他们便能和宠物择栖而邻,塥墙亲吻。再晚一点,有人发现聚乙烯、聚丙烯和氟烃塑料,制造玻璃,等到氧气能长久保有,城市里,便冒出了水族馆。
空和孩子们,常常痴迷在这成果中,他们观赏海豚海狮的跃空,乖驯地吻舔人类的手指,宛如一枚口贴。金枪鱼彩虹的脊背,电鳗的纹,分不出螺旋,仅仅是酱布。惊醒了蓝胆章鱼,把毒如催熟麦天的白面咕噜噜地放出,死了一只钩虾,而后是第二只,尸像把铁锤的锈斑慢慢转森,屑屑直落,便有小朋友怜悯地哭了。
游玩后,孩子们问空:“怎么没有看见鲸呢?它们不是我们人类最好的朋友吗?”
空自然没法回答这样复杂的问题,她也从未见过鲸。于是,下班后,她在街角的音像店租了影像。
耳朵失聪,空被那画面深深困住了。
寥魄的佛洛勒斯群岛,宛如一粒卵翡翠,都是绿。绿扑天盖地吸入肺中,醉食后残留半席蓝,蓝亦不过是更高级的赫绿、苍绿、蓝绿在天穹北边肉搏,而后逆自地表缠斗,难解难分片刻,诞下虎头虎脑的黑白,那时鲸群与浪,一种精疲力尽的大美,无人可增添一郝。

看电视时,里屋遥遥——遥遥——传来粘稠的唱歌声,小小的女孩子,音线甜蜜,却有一张尖尖的清毅的脸庞。空回神,惊吓了一跳,弯腰拎起了她,相视一笑。她半跪在地上,撒娇似的摇晃着女孩小小的手掌心,贴在脸上,玩耍。电视机在厅内,不耐烦似的嗡嗡响起:“故而,我们也就不难解释近日在南极海域发生的多起鲸群攻击船只事件,在这里,国际绿色和平组织再次呼吁,保护世界上最大的哺乳动物,也就是在保护我们人类自己……”
这是两年前的新闻。
今晚,时间退却得极远,传来了荒凉空旷的啸。没有开灯,窗外裁剪出的那枚月芽儿软而微暖,似空走进厨房,心不在焉打碎的蛋黄。混沌的思绪闷炖在一锅,空便又想起了那个少年,很久很久以前,因为丢掉了手机,那个下午,她没来得及为勇敢沉默的少年送行,后来,她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他去了哪里?

“妈妈,电视里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啦,人类哺乳,胎生,每胎产一仔,孕期十月,用肺呼吸,恒温。鲸也一样呢。”空在恍惚间,笑一笑,蹲下,瞳孔对牢那小小的人影,轻言软语地解释。
然后,她起身,关掉了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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